熊鹏：知止不殆

导读

利弗莫尔人生悲剧反思，杠杆人生的终极困境。

新冠疫情终于初步告一段落。这两三个月发生了太多冲击，太多意外，太多反转，太多对立和矛盾，活生生一部历史的进程。任何亲身经历过这一轮狂风暴雨的参与者，相信都有各种心境和体验，足以成为一生中最珍贵的成长经历。智慧与愚昧，行动与犹豫，这轮疫情犹如一面镜子，反射出的是每个交易者的认知缺陷、行为弊病和生理心理极限位置。

新冠疫情的很多话题留待以后再说。最近几天再次重读《How to trade in stocks》，对利弗莫尔最后10年的人生更多了一些体会和反思（30年代的很多市场波动水平与最近相当），同时也总结自己的错误和失败经验，所以有个这篇小文。顺便说一句，如果让我选择投资行业最有价值的两本书，我会选择这本，很多中文翻译成《股票作手操盘术》，另外一本就是《金融炼金术》。尤其是这本J.L去世前的带有一生总结性质的小书，其价值还未被充分认知。

1

投资事业的最高境界

每个不同阶段的人对投资境界的认知都是不同的。而1939年前后的J.L是如何认知这个问题的呢？他再次举到了一个例子，那就是隐居在加州山中的神秘投资客。这个人通常两三年才出手一次，但是几乎每次出手都必中，获得巨额利润。这个人远离市场，接收到的资讯都已经是两三天之前的了。

事后看，J.L人生最大的失败就是没有在1929年以后功成身退，或者说，换一种生活方式。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因为那年他52岁，按照中国人的说法，这是知天命，另外他已经经历过数次破产和困顿的人生，按理他应该有充分的警觉，应该更好的安排自己的人生。

JL在30年代初的交易失败记录并不多，我能看到的比较完整的记录就是在《Boy Plunger》里面引用的一些交易资料。这个问题我们在第二部分讨论。实际上，他失败的根源在于他永远想留在市场，而这正是他自己一直反对的。你可以赢得一场赛马，但是你不能场场都赢。

所以，暮年时，经过数次努力终于失败后，他对投资行业的理解是，大部分交易都不值得做，好的交易机会是两三年才会出现一次。我想，这是他一生最刻骨铭心的教训之一。

2

杠杆的罪

仔细看一下1930到1934年美股的行情变动，虽然总体是熊市，但是，熊市中凶猛的反弹随处可见，动辄20%以上的快速反弹在几天内完成。当时的美国政府同样竭尽全力救助市场，而资产负债表衰退的内生机制在当时一代人中间即便有感知，也缺乏全面的理解，尤其缺乏可用的数据去追逐。这个时代最好的经济学家之一费希尔写出了《通缩螺旋》，但也只是提出了一个资产价格下跌-银行抵押品价值下降-债务被迫清盘-资产价格再度下跌的理论框架，他也没有方法提出走出螺旋的措施以及可以监测的指标，而当时的美国政客更是无法摆脱历史传统，坚守政府预算平衡，相信市场自发出清后会自动复苏。

虽然缺乏细节，但是我们已经知道，J.L就是在这个阶段亏完了所有利润和本金。按理说，他的交易水平，市场理解能力在这个阶段肯定已经是炉火纯青，虽然刚刚结束第二段婚姻，离开了儿子们，但是他并不缺乏生活中的陪伴，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失败呢？

根源在于杠杆过高。杠杆是交易者的春药，更是**。控制杠杆，就是控制人性中的贪婪，急躁，冲动，甚至是自信。因为只有非常自信的人才敢于用杠杆。杠杆是一个极其特殊的工具，只有具备，同时能坚持如下原则的人才可以用：

1、 能进退。我们要真正理解，退就是进。也就是说，我们要允许自己很长时间离开市场；

2、 极其丰富的交易经验。

3、 心境不能乱。维持心境稳定，身体保持舒适状态，血压，激素，脑部的化学成分稳定在正常水平，面对外部干扰时能迅速找回平衡和自信。

4、 杠杆的问题，同时是一个技术和心理问题。而最重要的是心理问题。

所以，我最近的一个体会，交易中最重要的决策变量，还是杠杆。杠杆可以从零到非常大，但是杠杆一旦大了，心态就很容易控制不住。或者说，心态出问题了，首先就是表现在杠杆上面。

3

知行合一的难

这次疫情，让我也看到了太多夸夸其谈自以为是的人。平时没有机会这样近距离看一些人的表现，通过疫情，也包括这几天沸沸扬扬的中行原油宝事件，让我们再次看到人类的愚蠢和无知，还有狂妄，可以到达什么程度。一些对美股行情基本没有关注的人，都在那儿叫嚣大萧条再次来临，他们真的了解股灾和大萧条之间发生过的那些事情吗？了解过德国的战争赔偿在美国国际信贷中的关键作用吗？了解过为什么1930年奥地利一家银行破产才是真正进入了全球流动性危机吗？了解过中间无数人试图挽救经济的努力吗？

愚蠢是一种错误，而这种错误最大的特征之一就是过度简化，用抽象概念而不是事实和细节来讨论问题。

即便是掌握了细节的人，也未必就能确保在行动中保证不出错。很多时候，我们出错的根源，是总想在场，就是不知进退，是侥幸心理，是投机心态，或者是生活压力。

我这个认知，跟都铎琼斯在1992年的反思非常接近。他在1994年终于戒掉了杠杆的毒，可以每晚睡一个安稳的觉，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阅读琼斯的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