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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的权衡——预测和应对

金融老法师 老法师谈投资 2020-6-6 13:53 105354人围观

引子
刚入行的时候,我有一个挺天真的想法:只要能正确地预测关键宏观数据,就能做好债券投资。
当时,通胀数据比较关键,大家都热衷于通胀预测,还记得一个师兄严肃地对我说,好的通胀模型,价值千万。这个说法进一步强化了我的信念——做好宏观数据预测,意味着一切。于是,我就成了那个拿了一把锤子就满世界都是钉子的小孩,把宏观预测看得特别重。
市场是一位好老师,在实际交易中,他抛给我两个问题:
1、你怎么知道a数据比b数据重要?
2、你怎么知道对a数据所有人有相同的解读?
后来,我经历了很多次利空出尽或利多出尽,对宏观预测的价值也越来越怀疑。通胀数据很差,我该买么?社融数据很好,我该卖吗?内心很矛盾。即便知道了宏观数据,作出一个恰当的应对也是困难的。
我不得不陷入一种博弈式的思考:市场上大多数投资者看到这个数据会怎么想?首先,我得事先知道大家的平均想法是什么;然后,我得知道那个数据可能是什么;最后,我还得知道数据落地之后,大家的想法会如何变化。市场给这种交易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预期差交易。
这并不是什么新东西,它历史悠久,并有一个十分著名的理论家和实践者——约翰-梅纳德-凯恩斯,他认为,金融投资如同选美,别猜你认为最漂亮的美女能够拿冠军,而应该猜大家会选哪个美女做冠军。
大家认为比你认为重要。
整个市场都在猜别人的想法,并交易预期差,这已经成了某种行业规范。讯息软件会很贴心地按照“现值,预期值,前值”的格式把数据送到大家嘴边,其中,预期值是一个调研结果,似乎这个游戏又变成了一个猜数的游戏,只要对宏观数据预测得足够准,还是能获利的。
按照这种简单的预期差交易就一定能获利吗?现实依然很骨感。
我们不知道所有人怎么想
这种切换看似解决了问题,其实,还是掉进了唯实主义的坑里。那么,唯实主义是一个怎样的坑呢?
20世纪20年代,心理学家让-皮亚杰注意到,年幼的孩子常常会把自己对事物的认识与该事物的本质混淆起来,以为其他人看到的一定跟自己看到的一样。如果一个两岁的孩子看到自己的玩伴离开了房间,然后又看到一个成年人将饼干从桶里拿出来藏到抽屉里,他就以为那个玩伴以后会到抽屉里去找饼干。事实上,他的小玩伴并没有看到那个成年人把饼干藏到抽屉里。
为什么他会这样认为呢?因为这个两岁的孩子知道饼干在抽屉里,他想当然地认为其他每个人都知道这一点。随着他们越来越成熟,孩子们的世界观就由唯实主义转变成唯心主义,渐渐认识到自己的想法只是一种观点,并不一定是客观事实,所以,两个人对同样的事情可能会有不同的观点。
孩子的思想是唯实主义的,其发展过程中包含着消除最初的唯实主义认知论的过程。
——让-皮亚
那么,在我们成年之后,唯实主义就消失了么?并没有,我们只是学会了克服唯实主义的影响,即使成年之后,我们的认知过程最初还要经历唯实主义思维的阶段。所以,我们一不小心还是会栽了——把我认为当成所有人都认为。
那么,我们是怎么栽的呢?人类学家罗宾-邓巴在上世纪九十年代提出了一个邓巴数定律,
由于人类大脑皮层的大小有限,其所能提供的认知能力只能使一个人维持与大约148个人的稳定关系,深入交往的人数不超过20人。
这就导致了我们天然会按照小样本的思路来看待“所有人认为”。想必很多投资经理都有这样的经历,为了搞清楚其他人都怎么想的,拉出自己的通讯录或微信群,找十几个人问一圈儿,结果发现大家的观点很一致,于是就心满意足地认为,大家和我的想法一致。
结果一下场交易,铺面而来的是汹涌的卖盘。
一方面是与生俱来的唯实主义,另一方面是注定狭小的社交圈,最终的结果就是,我们很难知道“所有人是怎么想的”。资讯软件推送的预期值只是一个障眼法。
市场是我们了解“所有人认为”的唯一方式。
歧义和歧义的消除
动物对现实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而人类却是对自己头脑中呈现出的刺激做出反应的。
如果让一只老鼠来投资,它会如实地对客观世界的刺激做出反应:cpi是多少,它相应地买多少或卖多少;如果降准降息了,它再多买多少。一切都是程式化的。如果整个市场的参与者都是老鼠,市场的交易会很不活跃、很机械。
幸运的是,市场的参与者是人,人对特定刺激会解读出不同的意义——刺激相同,解读不同。所以,分歧是市场的常态,交易极其活跃。

上面的图形叫纳克方块,它的歧义是固有的,我们盯着盒子一直看,一会儿大脑认为A点在盒子的内部,一会儿大脑认为A点在盒子的外部。也就是说,作为人类,我们连保持对一件事物时间上(即便是几秒的间隔)一致性的看法都是困难的。
在投资领域,分歧更是无处不在。一季度gdp增速接近-7%,对债市是利好还是利好出尽?单纯考虑这个数据本身,我们无法消除歧义,我们需要一定的背景资料。如果你知道很多人提前知晓了数据,那天显然是利多出尽。如果你知道大部分人的预期在-5%,这显然是一个利好。
人类通过语言交流和思考,但语言本身就充满歧义。那么,我们是怎么消除歧义,有效沟通呢?主要靠三个要素:背景、频率和新近度。其中,背景资料尤为重要。

如上图所示,在D和G之间,我们倾向于把圆圈理解成英文字母O;但是,在1和8之间我们就倾向于把圆圈理解成数字0。一个单独的客观刺激的含义是极其丰富的,但是,我们把它放到特定的背景之下,歧义就不是那么多了。
市场的语言
经过反复的博弈,我们可以顺畅地用语言交流,想必绝大部分人都能明白下面这个小故事(出自《郭论》):

正月里来正月正,兄弟三人去看灯。聋子领着瞎子走,瘸子后边紧跟行。聋子说今年灯明炮不响,瞎子说今年炮响灯不明。瘸子说,放你俩的***!灯明炮响路不平。

更为神奇的是人们能很快地get到故事里的包袱,听罢哈哈大笑。

与语言类似,市场过程也是一个消除歧义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不乏一些唯实主义者,他们固执地把自己的想法当成所有人的想法,或者认为自己比市场更聪明,否定市场的价格,总之,他们已经放弃了和其他人的交流。当然,更多的人是在努力地跟市场学习,保持和大多数人一致的解读框架,消除歧义。

这是一个博弈过程,就像语言形成过程中的重复博弈一样。每次都搞不对别人想法的人会慢慢地亏钱,然后被淘汰;能正确的get到大多数人意思的参与者,会很好地掌握这门语言,如鱼得水。
最终,重复博弈给主流参与者积累了足够多的背景知识,对任何一条新的讯息,市场会很快地消除歧义,决定方向,并给出一个价格。
每一个新投资者,要么学习并接受这门语言,要么被淘汰。
结束语
我们天然有一种倾向,喜欢把复杂东西简约化,所以,用物理学方法解读经济运行很盛行。这注定会失败,因为人们交易的不是客体本身,而是客体的意义。意义是主观的,这对物理学的方法来说是个灾难。
事实上,完整的价格预测包括以下两个步骤:1、预测关键变量的变动;2、预测大多数人对关键变量变动的反应。唯实主义进程以及小样本思考习惯使得人们容易低估后者的难度,并把绝大部分精力都注入到前者。
这真是一种舍本逐末的做法。经济数据预测得再准,但预测错了市场反应,最后还是会预测错价格,以致把操作方向搞反。事实上,投资领域的pk远远没到pk数据预测的程度,大家在预测别人想法上都存在很严重的缺陷,都需要一定量的训练,否则,市场上就不会有这么活跃的交易了。
短期来看,资本市场是一个零和博弈,pk的并不是数据预测,更不是对某个客观物件的认知水平,而是对大多数人想法的理解,知晓主流偏见是什么——如果a发生了,大家会怎么解读,市场会怎么走,并作出妥善的应对。因此,预测不如应对重要,即便你不去预测,数据落地之后妥善应对,你也会比大多数人做的好。
事实上,我们都很好地掌握了汉语。在对话过程中,我们不必预测别人会说什么话,只要听懂他们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就可以了。人家说,坐下,然后,你就坐下了。

ps:数据来自wind,图片来自网络
ps:《郭论》《哈佛幸福课》《叙事经济学》《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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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作者: 沧海一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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