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风控,你会输个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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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 2020-6-13 12:53:28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2002年11月2日,瘦得像一道闪电的晚枫拖着行李、搭乘火车到香港,准备去香港大学电子学系报到。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的他第一次出远门。父母放心不下,一直坐火车送到东莞。


晚枫身高1米78,体重110斤,戴一副眼镜,模样斯文。那时他刚大学本科毕业,申请到港大的博士。上火车时,他对香港的理解只停留于流行音乐和电影。


在东莞跟父母告别之后,晚枫独自坐火车到香港红磡站。一个师兄在火车站接到他,两人花150港币,叫了一辆“Van仔”。司机把他们甩到港大下面的石塘咀街市门口。


“窄窄的街道,楼上是人家晒的衣服。”这是香港给晚枫的第一印象。“当时我想,天哪,我要在这里待4年。”


香港这个弹丸之地一来就给了晚枫一个下马威:学校宿舍太抢手,已经被申请光了。晚枫需要一个临时落脚之地。一个师兄自告奋勇带他住进港大附近一个“劏(tāng)房”。小小的房间挤了将近10个人。每个隔间大概4平米,上下铺,床大约占了两平米,还有两平米可以走路。


晚枫占到一个上铺,房租一个月1200港币。下铺是港大化学系的一个访问学者,他当晚凌晨1点过才回到房间。


那天晚上晚枫只睡了3个小时。早上6点,他就被窗外咕噜咕噜响的“叮叮车”(有轨电车)吵醒了。


“太可怕了。从来没住过这种房子,厕所脏得我想吐。”回忆起当时的住宿条件,晚枫说。


目前晚枫是香港某投行的衍生品交易员。这个星期六的晚上,我和晚枫约在铜锣湾一家意大利餐厅吃饭。我们坐在二楼靠窗的位子。窗外是那个晚枫本以为只需要住4年,却不小心待了13年的香港。


像很多优秀交易员那样,晚枫对数字极其敏感。他可以轻松报出13年前自己前往港大报到的日期:2002年11月4号,周一;他记得自己第一次抽新股的股票代码:2899(紫金矿业);他能不假思索地报出自己第一个老板的出生年份:1956年;他记得雷曼兄弟的倒闭日期:9月15日;他的择偶标准也是“量化”的:1984-1989年出生的女性——晚枫说自己一年相亲四五次,他把这称为“低频相亲”。


然而,晚枫的世界不只是数字。不工作的时候,他打高尔夫、击剑,他最近开始研究乐理,自学钢琴。他买了一架电钢琴,下了一套视频,正在练习《致爱丽丝》。晚枫喜欢在睡觉前看猫猫狗狗的视频傻笑。


过了三十而立的年龄,晚枫开始更加积极地寻找另一半。在我跟晚枫见面的上一个周末,他刚刚飞去上海跟朋友介绍的一个女孩相亲。


“结果怎样?”我追问。


“见光死。”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在交易这行做了八年,经历过起起伏伏,晚枫说他开始关注更高层次的布局和哲学思考。他发现积累到位了之后,总能在市场找到机会,“怎么样都能赚钱”。


“交易就像下盘棋,你要在不同的位置布好你的子。”晚枫告诉我。


 交易员的天职就是赚钱


晚枫的职业规划里,从来没有进入金融行业,成为交易员这步棋。


事实上,2006年底他从港大取得博士学位时,已经在准备去欧洲做博士后。如果不是偶然在网上看到一则银行招聘信息,他现在多半是位在象牙塔里钻研学术的苦行僧。几位跟他很熟的朋友也告诉我,他的气质似乎更像“书生”。


晚枫说,去银行面试纯粹是好玩。


“大部分金融行业的职位,是不需要PhD(博士学位)的,但是这个职位说PhD也可以申请。”这辈子从来没有面试过的晚枫去G2000买了一套入门级的西服,准备去试试。


面试晚枫,并成为他第一任老板的,就是那位“1956年出生”的香港人。这位香港前辈是第一波在华尔街做股票衍生品的华人之一。他从美国名校博士毕业后曾经在华尔街任职,1990年代初回港,成为在香港做涡轮的华人先驱。因为经验丰富,虽然他当时已经退休,却被晚枫所在的银行聘请过来,领导全新的衍生品交易部门。


“老板问我,学什么的?PhD做什么研究?懂不懂金融?结果我什么都不懂。”晚枫说。


面试的感觉如此糟糕,以致结束后晚枫迅速就忘记了这回事。过了一两周,他接到银行的电话。“我以为是来推销**的呢。结果人家说,你是不是来我们这面试了啊?我才反应过来。”


虽然读完了博士,但晚枫承认自己对做科研兴趣不大。他欣然放弃了欧洲的博士后机会,接受了银行的工作邀请,加入了这家银行的衍生品交易团队,成为几个创始成员之一。


最开始半年,晚枫做Quant(量化分析师),写模型支持交易员交易。


“那时觉得交易员很牛,说话很大声,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然后一堆sales(销售)围着trader(交易员)问价,买啊卖啊,讨价还价。”


半年之后,晚枫从Quant转型开始当交易员。他有两个队友,其中一个专做涡轮,他做结构性产品。


跟做Quant比,晚枫说做交易员更“刺激”,但也承担了更多的责任。


“Trader的天职就是给公司赚钱,这么多人support(支持)你,你打个电话每个人都听着,就是因为你是要赚钱的。”他说。


2007年的衍生品市场很热闹。8月,内地政府开通了港股直通车(当年年底又叫停),旨在给内地投资者投资海外资产打开通道,使香港成为投资流出渠道和目的地。港股受刺激在两个月内爆升一万点。晚枫所在的银行加入一众投资银行,通过自己在境内的银行销售打包的衍生品。产品大部分挂钩港股,花样百出,以保本的存款产品的形式出现。那是内地投资者第一次接触到金融衍生品。晚枫经历了从〇到一,从无到有的过程,觉得非常“好玩”。


“第一年你帮银行赚了多少钱?”我问。


“一两千万(港币)吧。”他说。


再也不敢那么赌了


其实在正式进入交易这行之前,晚枫已经在学校里参与了一把金融市场的“豪赌”。


2004-2005年,香港掀起金融衍生品零售热浪。在读博士的晚枫记得自己在香港媒体上看到不少“要致富炒涡轮”的广告。


“那个时候广告上经常号称某某大陆客投了1万,然后拎着手提箱,提着500万回去了。”他说。


涡轮作为一种衍生品工具,让持有人有权利在指定的日子、以指定的价格,买入或者沽出相关资产(比如股票)。由于它具有放大相关资产价格波动的效果,当相关资产价格上涨或下跌1%时,涡轮价格可以上涨或下跌10%或者更多。


2005年香港《南华早报》一篇题为《涡轮高烧妖魔化证券市场》(Warrant Fever Demonizes Market)的报道从多面记录了当时的“疯狂”。这篇报道指出,由于市场火爆,个人投资者、交易所、经纪人、发行涡轮的投行都是这场游戏的赢家,每一方都如“飞蛾扑火”般投入涡轮交易。文章指出,这波爆发引发监管机构关注,担心会加剧市场的波动性。


晚枫所在的港大也卷入了炒股炒涡轮的热潮。“我的师兄师姐,天天讨论这股票那股票。”


在这股热潮里,晚枫算是后入者。“我那个时候完全不懂,也不敢炒。”晚枫说。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半夜洗衣服”的室友,他可能还要更加后知后觉。


“当时住宿舍,有一个室友天天晚上12点洗衣服,气死我了!”晚枫回忆道。被吵得睡不着的晚枫申请换宿舍。


晚枫记得新室友是北大出来学生物的一个海南人,精力旺盛,“天天炒涡轮”。这让晚枫离那个刺激的交易世界更近了。


2004年,晚枫开始跟着师兄师姐抽新股,他认为新股的风险应该较小。


“我和另外两个师姐去XX大厦抽新股,抽的2899,紫金矿业——那是我第一次进写字楼。”


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晚枫抽新股进的那栋写字楼——XX大厦,竟然就是他后来当交易员的办公地所在。


新股虽然没有抽到,但紫金矿业那本厚厚的招股书晚枫一直留到毕业。


到了2004年春节,晚枫准备好炒股了,就去找他的海南室友咨询。室友推荐关注“中海油”。


“于是春天的时候,我买了500股883(中海油)。赚了几百块就卖了。”他说。


到了2005年,晚枫大概已经买卖了10支股票了。他决心试着炒一下涡轮。


“第一次买,花了一万赚了两三万。我想这钱,赚了就投。后来到四五万,炒到10万的时候,还是两三万两三万地买。”


晚枫的战绩不错,那几年炒涡轮他投了三四万,赚了三十万。抽新股也赚到了十万左右。这让他在学生群里名气大涨。


比晚枫后进系的电子学博士生苏菲说:“我当时一进学校就听说他炒股特别厉害”。


后来入行,成为一名交易员之后,晚枫反观自己博士时候的那段交易经历,说自己完全是运气好。


“那个时候根本就不懂,没有风险控制,也不明白涡轮的市场运作方法,换到另外一种市场环境,会赔得一干二净的。”他认定当时自己能赚钱纯粹就是“新手进赌场的运气”。


“等自己当了庄家,就再也不会那样赌了。”他说。


其实,疯狂的又岂止是学生。在晚枫入行好几年之后,他的一位导师打电话给他,唉声叹气地跟他讨论当时跌到30多块的HSBC(汇丰银行),他才知道,原来这么多年,导师也一直在默默地炒股。


不能等出事之后再想怎么办


晚枫的职业生涯里,赔得最多的一天是2011年8月6日(美国当地时间5日),标普调降美国长期主权信用评级那天,他赔了1000多万港币。赢得最多的一天,他赚了900万港币。


但受到第一个老板的影响,晚枫并不太看重一时的得失。“他并不在乎一时的得失,而看重宏观。”前后几个老板风格不同,晚枫说自己从他们身上都分别学到了不同的东西。


在交易这行做了六七年之后,晚枫自己也开始越来越多地主动进行宏观思考。


“我看很多股票,风险上上下下,我都会合在一起,假设一些极端的案例。比如遇到股灾,遇到大市跌两个点,我该怎么办?风险在哪里,风险大不大?那我需不需要买个保险在那儿守着?那买保险是有代价的。我应该花多少钱。保一个月的,还是两个月的?每个月都要买,也是成本。做成本合作。怎么买?买多少?”他说。


“这不是一个小范围技术层面能看到的东西,要站远点才能看到。”晚枫说。


几周前,我采访过香港衍生品交易员王磊。王磊在2015年亚洲股市跌宕期间,某天亏500万欧元时毅然加仓。我问晚枫,遇到同样的情况他会怎么处理。他回答,首先他就不会允许自己有那么重的仓位。


晚枫认为每一个交易员性格不同,什么时候入场,什么时候走,着眼点、用多大力气也因此不同。他说自己是风格偏保守的交易员。每次出手的时候是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性会赚。


“交易就像一盘棋,你不能等出事之后再想怎么办,你得布一些子在那儿——就像打仗,得布一个奇兵在那儿放着。浪费了就浪费了,那是小钱。真出事了,才不会损失太多。”他解释说。


晚枫认为宏观的思维对自己的战略布局很重要。


他告诉我,自己过夜的Delta(衍生品相对于正股价格变动的比值)基本是中性的,主要是炒correlation(相关性)和volatility(波动性)。


“我们下这盘棋的时候是偏战术的,事实有客户的view(观点)在那,他们take(承担)最大的风险,我们take小一点的风险,在take小的风险上面,我们要站得高一点,远一点,不会局限在一个细枝末节上。”


上海一名私募基金经理告诉我,晚枫的是典型的“Q Quant”思维模式,即在风险中性的环境下操作的交易员。他们不赌方向,只留很小的敞口,这跟要预测未来股价变动以获取方向性获利的“P Quant”有本质区别。


晚枫的经纪人阿啃从2009年就开始跟晚枫做交易。他们不仅是工作中的好伙伴,也是生活里的好朋友。


“他的知识面很丰富,我跟他学到很多市场分析、定价的东西。他教我的东西,比我教他的东西要多得多。”阿啃说。


2008年之后,晚枫所在的银行和其他金融机构对衍生品交易都**了许多条条框框,阿啃说晚枫却依然能“戴着脚链跳舞”,并且保持竞争力。


在阿啃看来,晚枫是一个“正直”、“不愿意占人便宜”,但同时又很愿意分享知识的人。“他很宅,有时叫他出去玩,他更愿意呆在家里看书。”他说。


“你认为自己跟刚入行时比起来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在铜锣湾跟他分手时,我问晚枫。


“以前举轻若重,现在举重若轻。”他说。


现在的晚枫依然只有110斤。《致爱丽丝》还没练到头,但“低频相亲”似乎已经有了佳音。他告诉我,最近在相的那位姑娘,“挺靠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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