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勇:我还是坚信双手改变命运,这个是我们认可的一个价值观。但是我觉得双手改变命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所以我觉得如果我们要是能够在海底捞培养出一种大家凭借劳动能够创造出属于每一个员工自己的繁荣和未来的话,我觉得这个是我们要努力的。 马云画过一个图,他画了个三角形,三角形的中间画了一个波浪,三角形上面就是使命、愿景和价值观,三角形下面他写的是组织、人和KPI以及企业文化。他说这个波浪就是大海,这个三角形就是冰山,冰山上面海平面的东西是大家都能看得见的东西,这个不足为奇,但是要想支撑冰山上面的使命、愿景、价值观,是下面的组织决定了你们支撑多久,就是下面要很强大。 所以我觉得对于这个价值的话,还是冰山下面,你的组织、人和KPI,以及企业文化是什么样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模式,当然就支撑了你一个什么样的使命、愿景和价值观,也就是我们认为有意义的事情。 三、高瓴改名高瓴创业集团? 张磊:我觉得好像大家都是不管用什么样的形式,找到了一条相对自己比较信服的,能说服自己的,也能说服自己组织的一种价值创造道路,我称之为心灵的宁静。其实这个还是挺重要的,因为外界很复杂,竞争很激烈,大家寻找心灵宁静的这个道路是非常有意义的一个过程。咱们其实每个人创业都不同时代,张勇是哪那一年创业的,我记得当时在简阳只有四张桌子。 张勇:我1994年创业的。 张磊:我跟庄辰超是2005年创业,那时候多大年纪? 庄辰超:我当时29岁。 张磊:29岁创业,我2005年创建高瓴时33岁。贺羽是哪一年创办国仪量子? 贺羽:是2016年。在这之前为了创办国仪量子我也做了很多准备,国仪量子是我创办的第三家公司了,我创办第一家公司的时候还没成年呢。 张磊:陆奇反而是我们最年轻的创业者,2018年才创业。 陆奇:2018年,那时候是57岁。 张磊:我们都是在不同年纪,在不同时间创业,能不能分享一下当时每个人创业的初心,是什么支撑你们一直往前走? 贺羽:因为我是科大少年班,念大学比较早。我还在念大一的时候,那个时候还没成年,听了我导师杜江峰院士的一个报告。那个时候他说要振兴国家的科学产业。 他当时讲了两个故事,一个故事是买仪器的故事。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院士,国外的仪器公司报价六百万,他好不容易把钱凑齐了,就到国外要去买,然后对方现场涨价,涨到一千万。第二个故事就讲的是我们的仪器坏了,然后花了整整半年的时间,才真正把它修好。 我听完这个报告之后,我觉得我就被击中了。我当天晚上夜不能寐,第二天就找到杜老师,我说这个事我一定要干。因为中国的科研工作者或者第三世界的科研工作者,占了全球科研工作者的绝大部分,如果说能够把这一部分的科研工作者的效率提高,那么其实也是为全球的科研做服务。 张磊:这是一个非常朴素的梦想。 贺羽:就是面向科学家的需求来创造价值,这也是咱们这本书里面讲到的。我们现在设备已经卖到国外了,现在其实国外的这些科学家也在感谢我们。正因为有了我们这样一个搅局者出现,全球范围内这个领域的服务也越来越好。 张磊:有竞争才有进步,否则全是垄断的,没人给你好的服务,没人给你更好的产品。能不能推动价值的核心,首先我觉得是你不能用零和游戏这种思维来想问题,这是一个正和游戏。 你作为竞争对手出现,人家也很高兴,激起大家的创新,让大家都能做得更好。所以说我觉得价值的反面是什么,我觉得首先要反两样东西: 第一,反零和游戏,在他眼里所有人都只是竞争对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种对手是促使你进步的; 第二,反风口,什么东西都要追风口理论。 价值是什么我不知道,价值不是什么我们得知道,首先不是零和游戏,不是博弈思维,不是风口理论,我觉得首先三不是,才能说价值是什么。 贺羽:然后我导师借给了我一个14平方的办公室,我就在那个办公室里面开始了做第一家公司,因为那个时候我们整个实验室产业化还不太成熟,我们就在一个小办公室里面做了第一家公司,接着也做了第二家公司,才有了现在的国仪量子。 张磊:张勇把自己的心灵带到了1994年,四张桌子历历在目。 张勇:我当初创业就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就想结婚的时候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所以说就整了这么一个四张桌子的火锅店。 张磊:有没有人那个时候告诉你叫异想天开啊,1994年就敢想创业。 张勇: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叫创业,就知道当个个体户挣点钱,真正没想到做生意这么赚钱。当时上班几十、一百块钱一个月就觉得很开心了,结果后来才发现你摆个麻辣烫,一晚上可以赚两百,这种差别实在是太大了,房子很快就买上了。 但是我陷入了一个怪圈,因为我倒是买上房子了,但是我身边的大堂经理或者厨师长,他们还买不上。赚的钱都让我拿去买房子了,这个让我很内疚,所以我就没办法,为了让他们能够买上房子,我得再开一家店,让他去当店长,这样他不就分配得多一点了吗?这是我的一个想法,也叫责任感吧。 但没想到这一下就走进这个死胡同了,因为永远都有人买不起房,一个店只有一个店长买得上房子,我也不可能跟客人说,欢迎你到我们家吃饭,我们家员工都要买房子。你要是跟客人这么说,客人还火大了,人家还不来了,所以没办法,我就只有不停地开,不停地开,就一路这样子。和我们员工追求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是一致的吧。 张磊:你这个初心梦想我觉得也太神奇了,就是先给自己买房子,再给各个同事买房子。我觉得这个虽然很朴素,但最后还是这句话,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一个人的本性。 张磊:我们最早投资CC(庄辰超)也是上来就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一眼就被征服了,就人群中多听了他几句。CC上来跟我们讲,所有的商业模式都用数学给你逻辑分析了一遍。后来认识了CC的太太才知道,CC连找女朋友都是商业逻辑算过的,date过多少多少个,哪个时候成功率最高,过了以后成功率陡然下降,所以一定在那个点上要closedeal,要把事给干成。数学逻辑这么缜密地去创业,跟我们分享一下,价值创造主要是数学吗? 庄辰超:我觉得价值创造首先是让消费者有感知的东西,但是怎么样实现这个价值,缜密的数学可以让更低的成本,更多样地或者更高质量地来实现这个价值。 我是2016年开始想做便利蜂,当时跟张总聊了很多,因为张总是零售专家,说便利店是值得一看的形式。另外一个很有意思的点,原来我办公室在中关村西区。那中关村西区的收入是非常高的,基本上是曼哈顿的收入水平,但周围所有吃饭的地方全部都是城乡结合部的水平。 当时我们吃饭的时候,经常就跟老板说地沟油少放点。当时我们就觉得说中国的经济如此发达了,零售服务业、餐饮服务业的食品卫生问题还没有彻底解决。当时创业最初很简单的初心,就是说我觉得不管有钱没钱,吃得干净、高品质,是人的最基本需求。 我相信所有开餐饮店的人他们都是好人,为什么做不到呢,其实根本问题是效率不够,因为效率不够,他就不能够用高质量的生产过程来提供高品质和服务。那么怎么提高效率,核心就是算法。因为算法可以把整个效率都管控住,把所有的浪费都压制住,然后关键的时间提供关键的商品,一点都不浪费,这样的话才能够既不影响成本,同时还提供高品质的食品,解决食品卫生,提供美味的可口的食品,并且可以渗透到全国,我觉得这个就是初心。 张磊:所以第一首先要发现价值,发现价值链在哪儿,然后再自己琢磨创造价值,只不过创造价值过程中用了很多数学和AI元素。 陆奇:我的创业可能是比较特殊的,我建立我现在业务的时候,已经57岁了,讲讲初心吧。因为我过去做了几十年技术产品业务为主的,第一我想找一份职业,我可以再干十年、十五年都能胜任的一份职业。另外长期确实在比较宏观的一个维度看,哪些是价值创造可能性最大的,通过我自己的分析,我认为从宏观和历史角度来讲,中国很有可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创新生态,因为所有的核心要素都到位了,人才、技术、市场、资本,这四大核心要素,基本上都到位了。 我个人的理念就是,创新永远是驱动人类社会进步最大的源泉,技术是创新最大的驱动因素,如果基于这样的理论的话,如何建立一个机构,它既可以投资又可以帮助创业者从零到一,这样的话他有长期地支持创业者的一个作用。 所以当初我个人创业的初心主要是朝这个方向走,长期我个人比较倾向追求价值的源头。对我来讲,在早期生态,其实本身就是两样核心,好的创业者,可以商业化的技术。所以这是我创业的初心,虽然我创业时的年龄已经很大了。 张磊:永远都在路上,每一步都算数。 陆奇:我这种年龄起步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两个人一起做,就是可以跟夫人一起做。 庄辰超:张总,你是2005年创业的,我记得当时我做去哪儿回国的时候,大量的主流的基金都是中国人跟海外的大基金合作,然后用到大基金的牌子。当时是很少有自己创造一个独立的品牌,您创业的初心是什么,您是怎么想这事的? 张磊:这个也很有意思。我们也想过,如果只是做一个投资机构的话,这件事其实跟海外的一家基金合作,做一个中国的分支或者做中国的一个合作的模式,是一个更容易上手,更好走的一条路。当然了,书中说不走寻常路,最主要的原因说到底,我们认为高瓴自己就是个创业者,只是恰巧还是投资人。 从这一点来讲,为什么我要留给自己足够的灵活度和空间,因为我认为自己是创业者,所以我觉得高瓴资本名字是不是都可以改改了,从我们的初心出发,你这一问,我觉得是不是我们应该叫高瓴创业集团,大家一起去创业。 四、穿越周期的秘密是不能同时蠢和贪 贺羽:作为在座里最年轻的,2020这一年我好像已经在速成中穿越了周期。那我就再以年轻卖年轻问一个问题:怎么穿越周期呢?各位都是真正穿越过周期的前辈,能不能告诉我要如何在这么多不确定性中寻找确定性? 张勇:我想问一下,小贺,你说的穿越周期是活得够长的意思吗? 贺羽:是啊。 张磊:不但活得长,还要活得好,活在波浪中,大浪打过来船还不翻。 张勇:我觉得企业家和大多数人一样,我们身上有很多缺点。 我觉得企业家最容易犯的缺点有两个。 一个是贪婪。能成为企业家,肯定取得过一些成功,这些成功会让你更“贪”,而且有时候我们会把这种贪婪包装成一种理想。但你要区分你是真正有理想,还是在包装自己。当然如果一点不贪,好像当一个企业家也有问题,就只种一亩三分地,种完回家了。所以我觉得企业家是可以有一点“贪”的。 另一个是愚蠢。因为大家都觉得你挺牛,这会让我们做出一些很愚蠢的决定,我们愚蠢地觉得我们讲的话都是正确的,我们愚蠢地觉得我们的流程制度都是正确的,愚蠢地觉得我们员工都应该那么努力,但是其实你想想很搞笑的,你凭什么要人家都那么努力?如果你的企业规模足够大,其实你愚蠢点也没关系,因为大到一定程度时规模是可以帮你掩盖愚蠢的。 所以我觉得如果一个企业想倒掉、想不能穿越这个周期,他必须两个错误都同时犯,又要贪婪,又要愚蠢。又贪又蠢。当然,你们可以不同意。 张磊:所以你的意思就是,穿越周期的法宝就是不要同时贪婪和愚蠢,可以允许一样。 张勇:你可以犯一样错误,可以贪,但是不能愚蠢;但是愚蠢千万别贪,就可以穿越周期。 陆奇:我讲一下周期。我个人觉得周期其实是要理解的。 我举个例子,很多上市公司,某个季度成绩不好看,都会解释为季节性因素。但我们从没看到一家公司某个季度成绩好时,它会归结为季度性因素的。我们在投资这个行业,资本市场是有周期性的。 比方说资本很多的时候,你作为一个创业者,融到钱你得问,是不是真正代表你进步了,你的竞争对手可能比你融的更好;但是在资本紧的时候,也未必是件坏事情,因为大家都紧,你融到钱你反而价值更大。这是我想说的第一点,要正确对待周期。 第二,怎么面对突变。这次疫情就是突变,两个层面因此而加速了: 第一是习惯的快速养成。在消费者创新的行业里,改变旧习惯、养成新习惯是非常难的事情,在疫情下,很多习惯快速就被养成; 第二是概念的接受,疫情让那些原本可能5年才被接受的事情快速成立了:比如在线办公的被广泛接受。这种情况下,你必须把很多非确定性因素充分准备好,比如现金流、比如企业要如何稳定地运营,在这个基础上要勇敢抓住加速提供的机会。 另一方面,对突变之后下一个新的长期里会开启的新趋势,要有敏感度。比方说这次疫情后对医疗测试、免疫等行业带来的长期性机遇。所以我认为创业也需要更系统性地把握自己,一方面不因突变造成颠簸,同时去理解那些非周期性的结构性的影响,从而抓住属于你的真正机会。 庄辰超:我做企业也经历过好几次危机时刻了。正常时期,大家对任务都有排序,优先都是紧急且重要的,那些重要不紧急的就会往后排,有些事本质上很重要,但可能在你的队列里能排两三年,我认为今年提供了一个契机,让它们释放出来了,资源要进行相应的调整。而解决了这些重要的事,你的能力有可能是会加倍的,回头再去做那些重要且紧急的,效果可能事半功倍。 所以有一张很好的任务清单,我们需要不断地根据新的行情评估、调整这张清单,我想这个方法能帮你比较量化地度过危机。 张磊:我想起今年年初的一件事,应该是2月,疫情还相当严重的时候,我们有一位CEO给我打电话,他是个非常负责任的人,他说看这形势不太对,他说我觉得咱们要保持现金流。 他跟我说,你不是跟我们说两个法则,第一,RuleNO.1,stayinthegame,要永远在游戏里活下去;第二,记住第一条。那我决定向董事会提议,所有员工的年终奖——本来打算过完年发的——都不发了,我们管理层更是要带头减薪,所有人减30%。 我第一反应,实话说作为股东还挺感动的,毕竟他还想着大家的利益。但我第二反应是这不对,如果你这样做,你就失去了你的诚信。你很艰苦,股东很艰苦,但你的员工更艰苦,他们过去一年苦苦奋斗,你对他们应该诚信。 然后我就问他,你为什么打算这样做?他说因为其他竞争对手都这么做。我就说,那不对,你要做难而正确的事,而不是别人都做的事。 后来2月底我们在zoom上搞了一个CEO线上大会。我跟大家说: |